宁随又是愤怒又是无力,被院长在屋子里面关了很久以后都没等到沈星燎回来,便又偷跑了出去。
市区真的很远很远,宁随的年龄没法开车,就是蹬自行车去的,冲到昨晚卖火机的店子里面买了个一模一样的。
图案都是他挑选的,甚至沈星燎以为他完全没有发现的那个forever,也是他在第一眼就看上的,大概昨晚那个瞬间就已经用掉了他毕生最好的演技,才没有让沈星燎发现端倪。
揣着火机蹬着自行车回去的时候,天都黑了,沈星燎就坐在房间里面等他,也没有开灯,幽暗中宁随几乎被他那股子沉晦的气息给吓死。
沈星燎是真的很生气,但不是因为火机被医生碰了,而是当他从治疗室里面出来以后,到处都没有见到宁随的踪影,甚至天都已经黑了,等得越久他就越是焦躁,心慌意乱得连手都在抖。
宁随骑车回来本来就快要累得昏厥过去,连话都没有说几句就被沈星燎打了屁股,但是沈星燎动手很轻很轻,再是怒意上头的情况下都无法真的伤害他,到最后只是用力地抱他,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面,用力得甚至都能够察觉到轻微的颤抖。
“随随。”沈星燎沙哑地喊他,又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话,就在宁随又懵又慌乱,觉得自己可能要挨骂的时候,却只听到他的解释。
“火机没有被收掉,以后不要随便跑出去。”
沈星燎在安抚他,明明自己因为他的擅自行动害怕得要命,却依旧在安抚他,宁随清瘦的手臂竭力环抱着他的背脊,被铺天盖地的难过心疼所淹没,在黑暗中无声地拼命地掉眼泪。
沈星燎的火机留下来了,宁随自己买的那只当然也就没有给他。
宁随甚至只是粗略地给他看了眼,故作冷静地低着脑袋,实则手上的位置将forever的英文挡得严严实实,没有让沈星燎察觉到端倪。
直至后来宁随出院,这些旧物都被他收拾得格外妥帖,大部分都放在铁皮盒子里面了,直到读大学的时候跟堂叔相认,在堂叔的房子里面住了一段时间,火机便因为搬来搬去地丢失了。
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,宁随当时急得睡不着觉,连课都没有去上,险些连房子都给掀了,还是堂叔看到他状态不对,安抚他好久才安抚下来,承诺只要找到就肯定给他送过来。
堂叔他们常年是在国外的,回国那段时间也只是为了跟他相认,宁随并不觉得他们真的就能找到,心里几乎都已经默认是丢了。
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,这件事过去好几年,在那套房子即将要卖出去的时候,新房主打扫房间捡到了,追问过后给宁随寄了过来,又重新回到了宁随的手上。
宁随失而复得当然惊喜,但旋即而来的就是窘迫难安,主要还是当时
的审美不太行了,这火机的模样拿出去都是会被人说非主流的地步,更不要说是给沈星燎挑的。
最重要的是
沈星燎的目光掠过,笑完以后都准备收回视线了,余光却陡然注意到角落的地方写着的英文单词,很淡很浅,并且很不容易看出来。
但是这些年同样的火机就在沈星燎的兜里面揣着,对他的纹路都已经了然于心,骤然看到完全相同的英文时,心脏猛地颤抖了下。
当时宁随并没有跟自己说,他重新去买的那个火机也写了forever,明明在那家专门卖火机的店子里面,同样的底纹写着别的英文单词的也还有很多款,就像是“ove”、“ue”
可宁随就是挑的这个。
如果是偶然那就太巧了,可如果当时宁随在给他挑的时候,就故意挑的这个,甚至还装的那么像连他都骗过去
后面宁随骑了好久的车狂奔去买同款的时候,又是怀着如何的焦急和庆幸的心情,才最终找到个连花纹和字母都完全相同的
沈星燎忽的说不出话来,方才没有觉得疼的手背好像也隐隐地作痛,从神经末梢一路传达到四肢百骸,就连血液和心脏都不放过。
“哥”宁随拎着医药箱急忙跑进来,现在的眼里面就只有沈星燎受伤的手背。
就连散落四周的那些东西都成了他的障碍物,有些烦躁地先全部推到旁边,就连那只火机也是同样,完全顾不着了,专心地低头给沈星燎喷药。
沈星燎的手被他轻轻握着,眼睁睁看着那只火机也被他推走,方才所有汹涌的情绪差点给碎掉,没气笑出来,“不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吗,就这么对待它们”
“没你重要。”宁随低声道。
室内的空气突然凝滞,沈星燎低垂的睫羽颤动,觉得宁随这句话真的是放在什么地方都适用,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。
宁随永远都是这样,有什么样的感情就会跟他表达什么,时常出口的话也都让他无法招架,朴实真挚,却又澎湃汹涌。
可沈星燎听惯了他说这些,长久以来的耐心竟都被磨灭很多,无声而晦暗地审视着他很久,视线又顺着他落在自己沾上药膏的手背。
两人都没有再说话,宁随谨慎地给沈星燎处理完后,终于开始收拾旁边散落的铁皮盒子。
还好很多收藏很久的旧物都没有摔坏,宁随一样样地往里面捡,沈星燎也就站在背后看他,药膏还没有干的手只能够晾在外面。
直到宁随终于捡到打火机的时候,沈星燎的眉峰动了动,“随随,你不愿意给我看到就是因为上面印的字母你当时就是故意的”
“”宁随猝然回头,差点都要把火机摔回盒子里面,但是手掌及时地握住,将他紧紧地攥着。
即便刚刚就有准备沈星燎会知道,心脏依旧是猛烈地跳动了下,他竭力镇定地想要去解释这件事,张了张口却竟是没有说出什么。
当年都好像能够
勇敢去做的事情,
成年以后反倒窘迫得无法承认。宁随说不清楚是因为年少时候本来就更有勇气,
还是因为同样的英文单词,蕴含的复杂情感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“随随。”沈星燎的眼眸漆黑沉寂,就像是平常聊天似地重复询问,“是吗当时你就是故意的,你知道这单词是什么含义吗”
即便很非主流而且当时宁随的年龄也很小,但他确实是知道的,甚至连情感都是真实的,倘若他们都一直无法离开疗养院的话,宁随由衷热切地期盼着他们能永远在一起。
“我知道。”宁随深深地吸气,也是这样回答的,“哥我那时候就是这么想的,后面提前离开疗养院也不是我想的,诊断说我没有问题,我甚至想过伪造病例”
“那现在呢”沈星燎伸手摸他的脑袋,安抚他的情绪,随后指腹摩挲着他的耳垂,定定地看他,“现在还会这样想吗”
沈星燎知道他会如何回答,宁随的情感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又强烈又明显,像是当年那么拼命还想给他找个同样的火机,承载着新年的愿望,甚至他觉得年夜晚放飞的孔明灯也是这么写的。
又像是重逢后他呈现给自己的全部忍让和担忧,会默默地露出颈侧的脉搏给他咬,即便疼得不行也只是生理性地颤抖不会抗拒,如果是想见他的时候也会义无反顾地奔来,连蓝绡流都会踹开。
但是在宁随点头前,沈星燎的指腹却突然用力,挤压着脆弱的耳垂,让他疼得轻轻地扭曲了下脸色,原本要说的话也都哽住。
“哥”宁随细微地抽气,却见沈星燎已经低头注视着他,漆黑的瞳仁里面满是他的倒影,像是极具压迫感的阴影笼罩下来。
他的声音却很轻,“随随。”
“你想好再回答我。”
宁随骤然停住,两人的距离近到能够察觉到彼此的呼吸,滚烫而又无声地纠缠着,他下意识想要回答的那些话全都被推翻,如同被火舌卷烧吞噬。
就连血液都在剧烈翻涌,无数强烈而复杂的情绪汹涌在胸口,拼命地要挤出来却找不到发泄口,当时好不容易才破开的一缝光亮被掩藏在迷雾中,捉迷藏似地,越是焦急越是无法找到。
“哥”宁随艰涩地吐出字眼,突然用力按住沈星燎的手背,他向来冷静的脑子现在却无法思考,混沌得几乎只能够依靠本能,“我现在也是这样想的,我想永远都跟你在一起。”
可即便如此热烈诚挚的吐露摆在面前,沈星燎依旧觉得不够,现在的他就像是要把宁随拆骨入腹的野兽,甚至还想要撕扯出他的灵魂,剖开心脏看看埋在最深处的那部分,到底有没有他。
到底是不是他最想要的那样。
“但是为什么呢,随随”沈星燎幽晦的视线转移到他的唇瓣,在这样的距离很轻易地就能够触碰到。
垂眼无声地啄了啄,刹那间宁随感受到滚烫的温度烙下来,很轻却像是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似地,灼得人心脏都在发颤。
随后他又听到沈星燎轻轻地道“我很爱你啊。”
“你爱我吗随随。”请牢记收藏,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